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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季 沉睡之城 第24章
清晨,七點半。
除了薩頂頂和那神秘女孩外,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二樓,楊謀和唐小甜的房間。雖然,隔壁還躺著屠男的木乃伊,大家依舊要填飽肚子。用廚房里的液化氣,和昨天從大賣場“借”來的各種食品,搞了一頓還算豐盛的“冒險早餐”。
今天的氣氛很沉悶,也許因為昨晚又死了個同伴,或是凌晨時那狼狗的嚎叫,每個人似乎都沒睡好,大多成了無精打彩的“熊貓眼”。好幾個人的手機電池用光了,其余的人都不敢再開手機,盡管從來都沒收到過手機信號。
“這已經是我們在這里的第二頓早餐了!”伊蓮娜以美國人的直接發(fā)泄了情緒,隨后吐出一個好萊塢電影里的常用詞,“shit!”
厲書一邊吃著方便面,一邊用英語回應道:“但愿不要再有第三頓了。”
“除非我們今天都死了!”錢莫爭卻兜頭澆了他們一盆冷水,“還是做好吃第三頓早餐的準備吧?!?br />
玉靈躲在墻角掉眼淚。林君如安慰著她說:“別哭了,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,但這不是你的錯?!?br />
“我是你們的地陪導游和,小方和司機出事了以后,我就更要擔負起全部責任。”玉靈仍穿著傣族的筒裙,只是好像已洗過了一遍,她低下頭,長發(fā)遮住臉龐,向大家道歉,“對不起?!?br />
楊謀走到她跟前說:“你的家人也在著急地找你吧?從現(xiàn)在起你就和我們一樣,也是我們大家庭中的一員,我們會把你當做自己的妹妹來看的?!?br />
唐小甜有些醋意地拉了拉老公的衣角,楊謀只得又退了回去。
葉蕭給頂頂和“無名女孩”送早餐,走進五樓的房間,他發(fā)現(xiàn)那女孩的臉色好了許多,頂頂還給她換了身干凈的衣服,一件很合身的KAPPA運動T恤。
葉蕭把鍋放在桌子上:“餓了吧?快些吃吧。”
“你可真是個好男人啊?!表旐敯杨^發(fā)都梳到腦后扎了個馬尾,看起來更精神了。她拿出兩個洗干凈的碗,給自己和“無名女孩”盛了面條。
雖然那女孩長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MM的樣子,但吃起面來食量還蠻大的,很快就把一大碗面吃得底朝天了。頂頂吸著面條說:“你昨天晚上吃什么了?”
她眨了眨眼睛,怯生生地回答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又來了!”頂頂無奈地向葉蕭擺了擺手,“她總是‘我不知道’?!?br />
“耐心一些,她會告訴我們一切的?!?br />
葉蕭說起來很有自信,他緊盯著女孩的眼睛,那眸子總是似曾相識的感覺。他覺得已開始掌握主動了--再堅硬的冰塊也有融化為水的時刻。這時頂頂也吃完了:“上午你準備做什么?”
“嗯,我想去城市周邊轉轉,探探有沒有出城的其他道路。”
“我也要跟你們去!”
“不,你留在這里,好好地守候著她--”葉蕭轉眼又看了看“無名女孩”,微笑了一下說,“對不起,我知道你會很乖的?!?br />
“如果我把她也帶上呢?”
葉蕭只能把頂頂拉到另一個房間,耳語道:“第一,她可能會逃跑我;第二,她出去會引來那條狼狗,那我們所有人都要慘了?!?br />
頂頂無奈地嘆了一聲:“好吧,那今天我就犧牲一下,留在這里做個典獄長?!?br />
“對,你們就待在這個房間,哪里都不要去,離那條狼狗越遠越好!”
“萬一它沖上來呢?”
“把門鎖好再用柜子頂住,我不相信狗會自己撬鎖!”
她淡淡地回了一句:“我也不相信?!?br />
兩人回到“無名女孩”面前,她依舊安靜地坐著,正翻著房間里的一本舊書。葉蕭看了下封面,是個對鏡梳妝的古代女子,竟與昨晚發(fā)現(xiàn)她的場景一模一樣。再看書名卻是<聊齋志異>,是臺灣出的繁體字版,自上而下的排版更近似于古書。
“干嗎看這個?”葉蕭疑惑地問了聲,“沒讀過嗎?”
“不,從小就讀,已經讀了一百多遍了,但還是喜歡讀。”
葉蕭撇了撇嘴角:“你怎么和我表弟一樣?”
“我知道你的表弟是誰?!?br />
女孩這句干脆的回答,讓葉蕭為之一震。但他不想再糾纏這種問題了,低頭輕聲說:“昨天早上,加油站對面小巷里的人,是不是你?”
對方沉默了十幾秒,終于幽幽地承認道:“是我。”
“謝謝你!”
葉蕭長長地吁出一口氣,神色異常地古怪,轉身便向門外走去。
“為什么謝我?”
女孩仍執(zhí)拗地追問道,而旁邊的頂頂也覺得很奇怪。
“因為你救了我們的命。”
葉蕭邊說邊走出房間,飛快地跑下五樓--是的,昨天上午在加油站對面,正是這神秘女孩的出現(xiàn),吸引了葉蕭等人的注意力,他們才離開了危險的加油站,跑到馬路對面的巷口去。否則,他們都會和司機一起被炸得粉碎的!
五樓,頂頂重新把門鎖好,回頭看著女孩的眼睛,宛如面對兩個深不可測的黑洞,正噴出旋渦,吞噬一切時間與空間。。。。
八點十五分,探險隊從“大本營”出發(fā)了。
由于昨天發(fā)生的許多變故,決定把三組人變成兩組人,這樣每組人數(shù)增加,也可以互相照應。
童建國、錢莫爭、楊謀、玉靈、成立構成第一組,五個人正好坐一輛寶馬車,向城市東部進發(fā)。
葉蕭、孫子楚、林君如、伊蓮娜構成第二組,他們四人步行去城市的西部。
兩組人的目的只有一個:就是找到通向外面的通路。
絕不能留在這里坐以待斃!這回就連一向縮在妻女身邊的成立,也主動要求隨隊出去探險。
留守部隊也分配好了,除了頂頂在五樓照顧神秘女孩,其余的人都留在二樓--厲書、黃宛然、秋秋、唐小甜,還有法國人亨利。
厲書也想一起出去探隊,但葉蕭決定把他留下。大本營里有五個女人,但只有一個男人亨利,而且是個傷病員,必須再留個男人防范萬一??紤]到厲書的英文最好,與亨利的溝通沒問題,便讓他“鎮(zhèn)守”后方了。
第一組人馬坐上寶馬,帶著南明地圖浩浩蕩蕩地出發(fā)了。
第二組人則步行拐向另一個方向,孫子楚手里拿著地圖抱怨道:“葉蕭,你也該弄輛車來開開,省得我們天天練馬拉松。”
“我不覺得在這里有必要開車,而且坐在車上只是走馬觀花,很可能遺漏掉許多有用的線索--假設昨天我也開車的話,就不可能發(fā)現(xiàn)那神秘女孩了?!?br />
林君如不禁附和道:“有道理啊,你這個公安還真不簡單?!?br />
“切?!弊载摰膶O子楚不以為然,他攤開地圖說,“好了,別自己瞎走了,還是看看地圖該走哪條路吧?!?br />
葉蕭卻是胸有成竹地說:“我在昨晚走過的路上做過標記了。”
“昨晚?你走的哪條路?”
“押送之路。”
四個人筆直向西走了十分鐘,葉蕭忽然在一條路口右拐了。
孫子楚立即叫住了他:“去哪兒???”
“看那邊地上。”
他們低頭看著人行道上,有三塊排成品字形的磚頭,伊蓮娜急著問道:“這就是你的標記?”
“昨晚,我和頂頂帶著女孩回來的路上,每經過一個路口都留下這樣的記號,以便下次不會迷路?!?br />
“GOOD!”
葉蕭帶著他們向北走過好幾個路口,都看到這種品字形的磚頭陣。孫子楚仔細研究地圖說:“喂,我們方向不對了,應該向西才能出城。”
“先跟我去個地方再說。”
他們拐進一條更小的街道,路邊種了些不知名的樹木要,兩邊都是花園洋房,看起來異常幽靜,足夠做恐怖片的景地了。
林君如想起臺北也有這種小街:“看來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啊?!?br />
終于,葉蕭在一個花園前停下來,低矮的木柵欄后面綻開著荼蘼花。
這就是昨晚捕獲神秘女孩之地。
眼前的房子也如那女孩一樣神秘嗎?整個屋子都灰蒙蒙的,寂靜得讓人心里發(fā)慌,屋檐上長滿野草,伴著四周的荼蘼花香,伊蓮娜拉了拉葉蕭的衣角說:“這房子讓我想起<閃靈>。”
“別怕,我進去過?!?br />
葉蕭第一個推開房門,頂上立時掉下來許多灰,屋里升騰起一片黑色煙霧。他遮著頭跑進去,又揮手招呼其他人,他們只得硬著頭皮進去。里面一團漆黑,葉蕭打起手電筒,照出一條殘破不堪的走廊。
墻壁上的石灰大半剝落了,地上的灰塵也積得厚厚的,四處彌漫著陳腐的氣味,林君如掩著鼻子說:“天哪,這里怎么可能住人呢?”
說罷她就被灰嗆得咳嗽了幾下。葉蕭也沒想到居然是這副景象,昨晚怎么沒這種感覺呢?他想到小時候看過的<聊齋>,書生晚上見到的華麗屋宇,到白天卻成了破廟與荒冢,原來這都是女鬼或狐精的障眼法。
推開旁邊一道房門,是個面對花園的小屋。窗戶敞開可以聞到花香,葉蕭這才注意到這窗戶裝飾極其精致,是植物幾何圖案的阿拉伯風格,宛如來到一千零一夜的異境。房間里沒什么家具,只有張小桌子放在當中,上面有一枝蠟燭的殘跡。
沒錯,昨晚神秘少女就在這間屋里,他也是從這扇窗戶跳進來的。
伊蓮娜突然叫了一聲,大家都緊張地回過頭來,原來墻上還鑲嵌著一面鏡子--橢圓形的鏡子蒙著灰塵,看起來很久沒擦過了。伊蓮娜站在鏡子前,無法看清自己的臉,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女子輪廓。
昨晚的女孩就對著這面鏡子梳頭吧?但那么模糊怎么看得清呢?也許只是面對一點燭光?
這時,最令人吃驚的事發(fā)生了--伊蓮娜離開了鏡子,但鏡中女子的身形卻仍然沒變!
一開始只有葉蕭注意到這點,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鏡子,仿佛面對著一張幽靈照片。直到孫子楚莫名其妙地轉向鏡子,卻嚇得幾乎坐倒在地上。林君如和伊蓮娜也回過頭來,見到那鏡中女子,莫不是面如土色。尤其是伊蓮娜,剛才分明是她站在鏡子前,難不成自己在鏡子里生成了副本?
葉蕭緩緩走近鏡子,伸手擦了擦骯臟的鏡面,原來里面印著一個女子的形象,由于被灰塵遮蓋而十分模糊。鏡中女子低著頭,長發(fā)垂下遮住半張臉,一只玉手拿著木梳,正是昨晚神秘女孩的姿勢。
她是鏡子里出來的幽靈?
天機(蔡駿) 第一季 沉睡之城 第25章
章節(jié)字數(shù):7503 更新時間:07-12-12 20:49
第一組。
寶馬車駛過空無一人的街道,很快到了城市睥最東側。穿過最后一排建筑,道路隱沒在荒涼的野草叢中。
車輪再也不能往前滾了,童建國他們跳下車來,手搭涼蓬向四周眺望。南北兩面都有稀稀落落的房子,唯獨正前方是片芳草地,青紗帳似的瘋長著。再往后便是郁郁蔥蔥的森林,順著斜坡布滿整座山巒。有些奇異的巨石從平地升起,就像桂林陽朔等地突起的山峰,這景象讓大家都很吃驚。
“不知道這座山有多大?或許翻過山就能找到路了!”
楊謀端著DV邊拍邊說。
“你錯了!”錢莫爭的表情異常冷峻,“山在外面,還是山?!?br />
這句王家衛(wèi)電影里的臺詞,再度打擊了眾人的情緒,還好玉靈走到楊謀跟前說:“別害怕,我?guī)Т蠹彝白?!我從小在山里長大,這樣的山難不倒我?!?br />
她將筒裙的裙擺稍稍捋起,在楊謀的DV鏡頭里,是個典型傣家女子的背影,那纖瘦的腰肢和高挑的身段,出沒在這荒野中真似神話。
童建國也佩服地點了點頭:“這女娃兒真不錯!”
四個男人跟在她身后,一同步入示知的山林。茂密的樹冠覆蓋了他們,烏云下的天空,變作更陰暗的叢林世界。四周響起各種鳥鳴,藤蔓從大樹上垂下,腳下布滿網(wǎng)狀的樹根,每個人都把心提了起來。
成立走在最后面,是五個人里最害怕的,每走一步雙腳都在顫抖--他也是旅行團里最有錢的,自然格外珍惜自己的每根毛發(fā)。他更擔心這些團友都來路不明,萬一把他這千萬富翁綁架了怎么辦?更恐怖的是妻子女兒都在這里,隨時都有可能變成人質,到時候誰來救她們?
但他還是決定跟著大伙出來探險,根本原因是想離妻子遠一點,他再也無法忍受黃宛然的眼神,那種冷漠和不悄根本是侮辱。還有十五歲的女兒秋秋,好像只要爸爸在身邊,她就變得古怪而暴躁,甚至總想著要逃跑。干脆離開女兒的視線,說不定能讓她太平一點。
玉靈在叢林中找到一條小徑,雖然只是被人踩過一些腳印,卻可以連成一條甬道。這條路過去肯定經常有人走,只是后來被落葉和野草掩蓋了。她知道哪里可能有危險,什么樹根底下可能有毒蛇,哪些有毒的果子不能去碰。特別是一些可能有陷阱和捕獸夾的地方,至少在她長大的那個村子,獵人們總是慣用這些伎倆,經常可以捕獲猴子和小黑熊。
不知不覺間地勢越來越高,雖然不知山頂還有多遠,但童建國爬到一塊大巖石上,回頭透過樹葉的縫隙,眺望山下的南明城。幾幢高樓都被拋在身下,大半個城高變得模糊而渺小。
錢莫爭的運動手表可以測量海拔,現(xiàn)在距離海平面高度為一千零九十米--看來這是個高山盆地,周圍的山峰至少有一千五百米高。
他們跟著玉靈繼續(xù)穿越山林,忽然耳邊響起一些有節(jié)奏的聲音,像許多人聚在一起的喧嘩聲--大家的神情都為這一振,希望是泰國警方的搜索救援隊。
五人加快腳步向前跑去,但那聲音又不像是人發(fā)出的,也不是什么動物的叫聲,而是--水的聲音。
終于,玉靈第一個透過樹林看到了,居然是瀑布!
這驚喜讓她歡呼起來,就像遠古人類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片綠洲,其他人也都聚攏過來,欣賞著山間瀑布的奇景。
但成立卻看出了不對勁,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說:“不,這不是瀑布!”
“那是什么?”
“是水庫大壩的泄洪口?!?br />
現(xiàn)在他走在了最前面,攀著樹根走下幾道斜坡,眼前出現(xiàn)一條深深的河谷。瀑布就從右側傾瀉而下,在谷底形成繚繞的水霧,并發(fā)出巨大的撞擊聲。四周都充滿了霧氣,濕潤的感覺撲面而來。
而在瀑布的最上端,卻是一道混凝土的大壩。
成立說的沒錯,這并非是自然界的瀑布,而是人工建造的大壩泄洪口。
雖然這道水壩修得很高,但寬度僅有二十米左右。泄洪口開在接近壩頂?shù)奈恢?,放出來的水流量也不是很大,與平時看到的開閘泄洪完全不同,只是一條窄窄的白練垂直墜下,看起來酷似小型的山間瀑布。
他們很快爬到懸崖邊,底下的河谷起碼有三十米深,相當于十多層樓的高度,“瀑布”的沖擊聲,令人頭暈眼花、心驚肉跳。
“大家要小心些,跟著我來!”
玉靈又找到一條小路,抓著樹根藤蔓而上,直通大壩頂端。眾人都累得氣喘吁吁了,只得佩服這纖瘦的泰族女孩。她將筒裙挽成短褲般的樣子,異常靈活地攀登山路,并第一個摸到了大壩邊緣。
幾分鐘后,五個人全部爬上大壩,無不累得汗流浹背。但壩頂又是另外一番風光,山上清涼的風吹來,楊謀與玉靈彼此都笑了起來,也只有如此才能有成就感。
然而,在僅僅不到二十米寬的大壩兩端,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:一邊是“瀑布”與深谷,另一邊是大片平靜的湖面。
“水庫!”
成立又贊嘆似的喊了一聲,他走到大壩內側,又是一道陡陡的斜坡,兩米之下便是清澈如鏡的湖面了。
其他人也都驚呆了,目睹這大自然與人力結合的奇跡。水庫的面積并不大,與兩邊的山勢一樣呈狹長形,最終消失在蜿蜒的峽谷中。四周環(huán)抱著茂密的森林,倒映在水中呈現(xiàn)出碧綠色,只有大壩這么一個小小的出口,從空中看,宛如一只封閉的葫蘆。
“這個水庫是做什么用的?”
成立仔細觀察著回答:“水庫有許多個作用,我猜這個是用來城市供水的?!?br />
“自來水廠?”
楊謀端著DV不停地拍著,錢莫爭也掏出了他的寶貝照相機。
這時,成立注意到在大壩的另一端,還有幾棟兩層樓高的房子。五個人立刻跑了過去,大壩這頭好歹有塊平地,除了這些房子外,還有一條山間的公路。
“天哪!”楊謀高聲抱怨道,“我們根本用不著爬上來,這里可以開汽車上來的!”
童建國苦笑了一聲:“算了吧,不爬上來怎能發(fā)現(xiàn)這地方呢?還是玉靈的功勞啊?!?br />
“大本營的自來水是干凈的,就是這個水庫的功勞吧?說不定還有人在維護吧?”
錢莫爭提醒了大家一句,他們趕緊走到一棟房子里面,楊謀大喊道:“喂,有人嗎?”
巨大的房間里只揚起一片灰塵,成立發(fā)現(xiàn)下面是個過濾池,水庫里的水進入這里處理。雖然沒有人維護,也沒有任何電力供應,但這里的設計非常巧妙,可以依靠大壩產生的水力,提供基本的過濾動力。這水庫在全天然的環(huán)境中,沒受到任何污染,周邊也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。
“所以,庫里的水本身就很干凈,足夠人們直接飲用了!”成立圍繞著過濾池侃侃而談,看來他很有這方面的專業(yè)知識,“其實,我們本不需要喝自來水或凈化水,自然界的水只要沒被污染,都可以直接飲用,反而更有益于人的健康。”
錢莫爭不斷地點頭道:“我明白了,這就是水庫的設計理念,只要維持一個全天然的環(huán)境,就比任何水處理系統(tǒng)更有效!”
“對,這個水庫設計得太棒了!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先進的,不需要太多的高科技,也不需要過多的資金和基礎建設,順應大自然才是王道??上?,我們國內的水利工程思想完全相反?!?br />
玉靈聽不懂他們的專業(yè)討論,只能輕嘆道:“原來就在我的家園旁邊,還有這么好的地方啊。”
而錢莫爭已經等不及了,他快步跑出去,來到水庫邊上的淺灘。這池墨綠色的湖水,在深山之間碧波蕩漾,就像他十七年前愛過的一個女子。
他迅速脫掉上衣和長褲,湖水映出他發(fā)達的胸肌,常年的野外攝影與鍛煉,使他擁有超出一般中國人的體格。雖然兩個月前剛過了四十歲生日,但他沒覺得自己已步入不惑之年。這身體和這胸膛里的心,依然像個生機勃勃的小伙子,依然能做當年做過的任何事。
其他人也都走到湖邊,異常詫異地看著錢莫爭。正當楊謀問他要干什么時,他縱身跳進了水庫里。
放心,錢莫爭只是在游泳。
冰涼的湖水浸透皮膚,感覺簡直爽到了極點。自從進入這該死的空城,他已經兩個晚上沒洗澡了,身上難受得要磨出繭子?,F(xiàn)在全身都被這清澈的水包圍,只有頭部不時露出水面,呼吸天地間最新鮮的氧氣。他舒展四肢游到水庫中心,他知道底下是深不可測的,或許有不知名的魚游在腳邊,是為他們準備的伊甸園?
玉靈羨慕地看著那湖心游泳的人,楊謀則幫他保管著照相機。只有成立的神情異常凝重,他看到錢莫爭光滑的脊背,在如鏡的水面上忽隱忽現(xiàn)。。。。。
第二組,上午九點十五分。
葉蕭面對著鏡子里的長發(fā)少女。
在這香氣彌漫的憂傷花園,布滿灰塵的空洋房之中,這面鏡子安裝在斗室里,對著一扇阿拉伯風格的窗戶。他把鏡面稍稍擦了擦,窗外那團白色的荼蘼,正好巧妙地映在鏡子上--肯定是精心設計過的!從葉蕭所在的位置看過去,鏡面上印著的那位少女,懷中正好捧著鏡子里照出的花。
再看窗外有一小潭水池,加上窗里的鏡子,真是名副其實的“鏡中花,水中月!”
孫子楚也贊嘆了一聲:“太妙了!這么好的花園和房子,破敗了真是可惜啊?!?br />
“但很奇怪,我原本以為那女孩就是住在這里的,但現(xiàn)在看來顯然不可能,這里完全不能居?。y道只是來對著鏡子梳頭的?”
葉蕭皺著眉頭離開鏡子,又到外面仔細查看了一下,到處都是灰塵和垃圾,臟得就像建筑工地。而那神秘女孩身上非常干凈,一塵不染的樣子,絕不可能住在這里,除非--她真的是幽靈?
“也許這只是她的活動地點,平時住在其他某個秘密的屋子?”
插話的是伊蓮娜,她總算適應了這里的環(huán)境,不再捂著鼻子了。
“我猜她是來這里賞花的吧?!绷志缰噶酥竿饷娴妮鞭禄?,“她恐怕也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孩,像杜麗娘一樣感慨青春易逝吧。”
她的這番話不禁讓孫子楚刮目相看,像夸獎他的學生似的:“哎呀,真是孺子可教也,把我剛才說的全都學會了!”
林君如煞時就臉紅了:“在臺北讀大學的時候,我還參加過白先勇的青春版<牡丹亭>?!?br />
孫子楚的眼睛更亮了:“你演什么?小姐還是丫頭?”
“都不是,我只是道具,跑腿的罷了?!?br />
“夠了,我們快點出發(fā)吧?!?br />
葉蕭又一次打斷了孫子楚的胡扯,帶頭匆匆走出房子,四個人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,剛才可真是憋壞了。
離開這神秘的花園,葉蕭回頭向四周張望,看到那個高高的水塔。昨晚他和頂頂就是在那水塔上,發(fā)現(xiàn)了小屋里的燈光。他們拐彎穿過一條街道,來到那棟建筑的大門口,只見掛著一塊牌子“徵南小學”。
“徵南--好個古色古香的名字,像是明清的演義小說,難道是諸葛亮大軍南征孟獲的后裔嗎?”
孫子楚又開始賣弄學問了,但葉蕭再度掃了他的興致:“不要進去了,還是按照原計劃,前往城市邊緣探路?!?br />
離開這片幽靜的住宅區(qū),四個人沿著昨晚放下的標記,回到東西向的大路上。仰起頭依然是陰暗的天空,遠處的正前方山巒疊翠,似乎有渺渺煙霧升騰。那是南方原始森林里特有的“瘴癘之氣”,古代中原人極其恐懼這種霧氣,諸葛亮南征大軍渡金沙江時,還要特地隆重祭祀一番。
葉蕭領頭快步向前走去,沿路仔細觀察周圍的建筑,照舊是死一般寂靜無聲。倒是孫子楚一路上話很多,不斷與林君如、伊蓮娜開玩笑,像要去山上野營游玩。
半小時后,他們穿過最后一排建筑,眼前是郁郁蔥蔥的山林。筆直的馬路到此為止,變成一條石頭臺階的上山小徑,被茂密的樹木覆蓋著,不知通向哪個神仙宅邸。
四人走上這條小路,順著臺階緩緩步入山中,很快沒入了綠色世界。伊蓮娜好奇地沖在最前面說:“好像沒有想象中可怕啊。”
“是啊,我覺得這山道很有些禪意,是高人隱居的好地方?!睂O子楚也興奮地附和道,但他隨即又悲觀地說,“不過,這里能找到出去的路嗎?”
葉蕭根本不予理會,只是仔細地觀察路上每一棵樹,乃至每一片樹葉,鳥叫都會讓他停下腳步。
忽然,眼前的臺階變得平緩,樹木一下子稀疏了,整個視野豁然開朗,大半個城市匍匐在腳下。身邊出現(xiàn)一排排平臺,沿著45度傾斜的山坡,依次由高到低排列下來。
而在這些階梯般的平臺上,每一排都豎立著上百個--墓碑。
山坡上的墓地。
陰涼的山風掠過墓地,四周樹木發(fā)出奇異的呼嘯。墓碑上的每一張照片、每一雙眼睛,都在注視四個不速之客,嗔怒他們打擾了死者的安寧。
看來就像西南山區(qū)常見的梯田,只不過種植的不是莊稼,而是尸骨與墓碑。每一個墳墓都用磚頭砌成半圓狀,有的圓冢后還圍著半圈磚墻,這是南方富裕人家的“靠背椅”式墳墓。
任何人都會被深深震撼,難以用語言來形容這幕場景,壯觀抑或悲涼?詭異還是滄桑?
葉蕭半晌才回過神來。雖然南方許多山區(qū)都有這種墓葬形式,就連香港也因為人多地少,而只能在山坡上建造公墓,但在南明城的這種環(huán)境里,對于這些急于逃生的人們而言,突然目睹這大片墳墓,心靈上的沖擊力更勝過視覺。
他們原本在濃蔭蔽天的山道上,卻一下子進入墓地,毫無阻擋地面對天空,直接俯瞰下面的城市--這不正是為埋葬于此的死者們設計的環(huán)境嗎?
是某種可怕的預兆?還是一條重要的線索?
生還是死?
在墓地里成為了問題。
還是葉蕭打破了恐懼的沉默:“只是公墓而已,有什么可怕的?世上有生便有死,每個城市里都有墓地,只不過這里是狹窄的盆地,人們只能把墓地建在山上?!?br />
“對,在中國許多地方都是如此。何況從風水學上說,這也是一個背靠莽莽群山,面朝繁華盆地的好去處?!睂O子楚看來對什么都有研究,他大膽地走到一個墓碑前說,“雖然位于城市的西側,但平臺朝向有些偏南,每個墓碑也都有角度,這樣墓碑就正好朝南了?!?br />
說罷他拿出指南針來看了看,果然他身邊的墓碑幾乎朝向正南。所以根據(jù)墓碑的方向,只能看到城市南側的一角。也許就是這個角度的原因,人們站在山下的城市里,幾乎看不到裸露在山坡上的墓地。
林君如和伊蓮娜膽子也大了,她們走到一排排墳墓前,甚至粗略地數(shù)了一下--每排平臺有130到150座墓碑,自上而下總共有十三排平臺。
孫子楚立刻做出了心算:“這里埋葬著1690到1950位死者?!?br />
“不,你的算法是錯誤的。”葉蕭又一次破壞了他的炫耀,“你漏掉了重要的一點:中國人的許多墳墓,都是雙人合葬的鴛鴦穴!”
林君如頻繁點頭道:“對,‘生要同寢,死要同穴’,這里最多可能埋葬了三千多人。”
想到腳下可能埋葬著那么多尸骨,伊蓮娜也吸了口涼氣:“現(xiàn)在要比剛才冷多了,好像一下子到了冬天?!?br />
經她這一提醒,孫子楚打了個冷戰(zhàn),抱起肩膀說:“是啊,墓地陰氣極重,又在山上,與山下簡直兩個世界?!?br />
“本來就是陰陽界嘛?!?br />
林君如說完嘴唇皮都發(fā)紫了,孫子楚仍玩世不恭地說:“那我們現(xiàn)在在陰間嘍!”
“恐怕,當我們踏進這南明城,就已經到達了陰間!”
兩人的對話越說越冷,好像不是從自己嘴里說出的,而是來自背后墳墓里的靈魂。
葉蕭沒在乎他們的扯淡,而是仔細觀察墓碑上的文字,比如他身后的一塊--
“先考妣歐公諱光南賢配太君美蘭之墓,子小鋒、女小雅恭立”
這是非常中國傳統(tǒng)的墓碑寫法,也是一個夫婦合葬墓。在墓主人姓名下還有籍貫,男方籍貫為“云南省騰沖縣”,女方籍貫為“蘭那八百村”。墓碑上還有生卒年月,男性為“民國八年-民國八十年”,女性為“民國二十年-民國九十年”。
墓碑上還鑲嵌著兩幅陶瓷相片,男性頭頂著軍人的大蓋帽,有著明顯的西南中國人的臉,雙目炯炯有神英姿勃勃;而女性則像典型的傣族人。
墓碑上男性籍貫全是云南省,女性籍貫均為“蘭那某某村”,葉蕭和林君如一起查看了其他墓碑。在這一排的138個墓碑上,單穴與雙穴墓幾乎各占一半。除了8個單獨的女性墓外,有95個墓碑男性是云南人,15個四川人,8個貴州人,6個湖南人,5個廣西人,甚至還有一個浙江紹興人!
他們的出生年月最早為民國三年,最晚為民國五十年,死亡時間是早為民國六十六年,最晚為民國九十四年--也就是公元2005年。
來自臺北的林君如對這個很熟悉:“計算方法很簡單,只要把民國年份加1911,便可以得出公元年份?!?br />
伊蓮娜不理解什么是民國紀年:“我看不懂,很古老嗎?”
葉蕭一直默不作聲,他又仔細觀察了這一排的女性墓主。除了九個云南女性外,其余的籍貫均為“蘭那某某村”,出生年月大多小于男性。很多對同穴而葬的都是老夫少妻,年齡差距最大的有二十五年之多。
“蘭那又是什么地方呢?”孫子楚也擰起眉毛,暫時忘卻了恐懼,“雖然是各個不同的村子,但前面都冠之以蘭那,顯然是某個國名或地名?!?br />
這是葉蕭終于提醒他了:“你忘了我們從清邁出發(fā),要去游覽的是什么地方嗎?”
“?。m那王陵?”
“沒錯?!绷志绲哪樕肿兊蒙钒琢?,“這些女人的籍貫,都是從陵墓里出來的嗎?”
“當然不是!否則就是陵墓里的陵墓了!”孫子楚恢復了冷靜,在墓碑間踱著步說,“既然有蘭那王陵,這里古代自然就叫蘭那王國?!m那’之名沿用至今,變成了地名或族名,‘蘭那某某村’和西雙版納某某村是一個意思?!?br />
最后,葉蕭掃了巨大凄涼的墓地一眼說:“快點走吧,我們還要繼續(xù)上山探路?!?br />
他們離開了這一千多座墓碑,回到剛才的山間小徑,才明白開鑿這條艱險道路的用意:這是人們清明冬至上山掃墓的路。
再往上的山道就越來越陡了,很快腳下的石階也沒了,狹窄得僅容單人通行。濕滑的泥土讓他們更為小心,一些奇怪的鳥鳴自深山中響起,宛如某個少女的尖叫聲,讓四個人都心驚肉跳。伊蓮娜看著被樹葉覆蓋的天空,原本流利的漢語也變得結結巴巴了:“好像,,,已經沒有路了啊,,,我們會不會,,,迷路?”
“不,我每走幾步都留下了記號。”
葉蕭回頭看了看,又警覺地觀察著四周。密林里樹葉微微晃動,發(fā)出沙沙的沉悶聲響。。。。
剎那間,空氣凝固。
心跳,心跳,心跳,心跳,四顆心的跳動幾乎同時加快,腎上腺素也疾速地分泌,迅速遍布全身每一根血管。
雖然什么都看不到,只有到處刺眼的綠色,但那感覺確確實實--墓地就在腳下數(shù)百米外,而他們剛剛打擾了死者們的安眠。
上面突然傳來一陣風聲,葉蕭只感到頭皮迅速發(fā)麻,并在十分之一秒內仰起了頭。
終于,那個。。。。。來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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